宗璞|我为什么写作?如鲠在喉,必吐为快

宗璞|我为什么写作?如鲠在喉,必吐为快

我为什么写作

宗璞 / 文

自从写作以来,常有认识或不认识的人问我,你为什么写作。在不同的时候我有不同的回答,现在总起来看,我的回答很简单。我有话要说,如鲠在喉,必吐为快,所以写作。有话而不说,怎么对得起我是人。不知为什么,从少年时起我就注意到“人”这个字。记得上初中的时候,我给自己写了一副对联:

“简简单单不碍赏花望月事,平平凡凡自是顶天立地人。”

那是一个少年对“人”的很幼稚的认识。随着年龄增加,认识自然也提高。但我仍然忠爱我的少作。

人是万物之灵。人在大自然里有特殊的地位,这是经过亿万年的进化得到的。中国文化对“人”的认识很明确。

《中庸》有云:

人“可以赞天地之化育,乃可以与天地参矣”。

《荀子》讲过:

“天有其时,地有其财,人有其治,夫是之谓能参。”

这就是说,对这个宇宙,天、地、人各有贡献。《三字经》里的“三才者,天地人”,也清楚地说明,人与天地是一个级别。宋人还说“天不生仲尼,万古如长夜”,我把这理解为,天地间如果没有人,就永远不会有智慧。

人有智慧、能思想、能说话,这是天赋。自由地思想,自由地说出来,应该是不成问题的。我是人,我有智慧,我经过了、想过了,我要说出我的所见所思。我是有话要说才写作。在漫长的写作生涯中,我始终是一个业余作者,目的很明确,就是有话要说才说。

随着岁月流逝,我的写作也算有些成绩。我逝去的生命主要是留存在我的作品里。作品要立得住,书中人物要活起来,必须有作者的贞元之气,虚情假意是不行的。“诚为诗之本,雅为诗之品”,“诚”与“雅”是古人元好问的创作主张,现代郭绍虞教授把它们引申为十字诀。我在写作中一直奉为圭臬。

宗璞与父亲冯友兰

我平生只请过一个人为我的书写序,那就是我的父亲冯友兰先生。他欣然应允,写了一篇短文,但没有通过出版社的法眼,不能刊用。当时正好有孙犁先生评论我的小说《鲁鲁》的文章《人的呼喊》,父亲建议用作代序,孙犁先生赞同。出书时,文章的标题被改为《肺腑中来》。这两篇文章指导我、鼓励我在写作的崎岖路上奋力前行。

我的写作生涯是一条山溪,溪流婉转,时急时缓,水声多变,时高时低,总是从我的生命得来。我知道余生有限,我只有一点希望,总起来说那就是自由:能够得到作为一个人应该享有的自由,自由地思想,自由地表达。

(本文原刊于《 中华读书报 》2024年08月14日06版)

宗璞少年时期开始写作,展露才华,写作生涯迤逦八十年。她的写作宗旨是“诚”与“雅”,雅是艺术性,诚就是说真话;她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做到雅俗共赏。她说,“雅”就是耐看,“俗”就是好看。因此,她的作品在简洁的文字、生动的情节之下有体会不尽的隽永含义,是经得起反复阅读的文学精品。《宗璞文集》全面收集她写作八十年来的优秀作品,编为十卷,包括散文、中短篇小说、童话、诗歌、论文、翻译以及长篇小说,并附有重要的访谈和《宗璞文学年表》。宗璞在文集自序中说,“随着岁月流逝, 我的写作也算有些成绩。我逝去的生命主要是留存在我的作品里。作品要立得住,书中人物要活起来,必须有作者的贞元之气,虚情假意是不行的。”《宗璞文集》的编辑工作历经近三年,其间宗璞以耳读的方式回顾了收入文集的几乎全部作品,并对重要作品做了修订。十卷文集,是宗璞八十年心血的结晶。

本书精选宗璞经典散文七十六篇,包括亲人师友忆叙、海内外游记、燕园系列、生活随记、读书随笔等。既有《九十华诞会》《三松堂断忆》《花朝节的纪念》《怎得长相依聚》等写父母夫君的深情文字,也有《西湖漫笔》《澳大利亚的红心》《奔落的雪原》等行万里路的游踪,还有《紫藤萝瀑布》《松侣》《二十四番花信》等爱花人语,以及《风庐茶事》《风庐乐忆》《药杯里的莫扎特》等乐生记趣等,全面呈露作者的散文创作风貌。

全书配三十四幅照片,包括家庭旧照、手迹等,给读者展现一个既饱蕴书卷气,又本色天真的女作家女学者形象。

出生在书香门第,生活在高等学府,造就了宗璞淡泊优雅、率性洒脱的性格和文风,给读者传递着典雅持重、柔静自洽的美学风范。

原标题:《宗璞|我为什么写作?如鲠在喉,必吐为快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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